在常熟的历史上，有多部以“琴川志”为名的方志，其中《重修琴川志》是现存为数不多的元代县志之一。明末清初以来，世传有至正本的多种重刻本以及各种抄本，《苏州本书》影印了曹炎抄本，志文内容完整，极具文物与史料价值。“舒君访谈”本期对话《苏州全书》编委、常熟理工学院教授曹培根，为读者解读《重修琴川志》的版本与价值。

(资料图)

舒君：古往今来，关于“琴川”的志书版本非常多，具体都有哪些版本？是如何传承发展的？

曹培根： 的确，《琴川志》的版本很多，但它是有脉络的，主要可以分为两种，即“《琴川志》宋代纂修本”和“《重修琴川志》元至正本”。

我们先说《琴川志》宋代纂修本，由孙应时纂修，是常熟最早的地方志，宋代经历了两次增修。

孙应时，字季和，自号烛湖居士，著有《烛湖集》，是南宋余姚（今属浙江余姚）人。他8岁能文，21岁中进士，任黄岩尉，有德政，深为朱熹看重。庆元二年（1196），他任常熟知县，在任6年，重视文教，曾建子游祠，修《琴川志》（即“庆元志”）。他离任时，郡守挟私报复，诬陷他亏空仓粟三千斛，但是常熟老百姓感其德政，愿意代偿，郡守更加憎恶，将其贬职。后来，他被重新起用为邵武军判官，但没上任就病逝了。

《琴川志》的两次增修涉及两个重要人物，一个是叶凯，一个是鲍廉。叶凯，南宋湖州霅川人。开禧三年（1207），以宣教郎知常熟县事，修县学，增修县志，嘉定三年（1210）刻成《琴川志》。鲍廉，南宋龙泉人。淳祐十二年（1252），以宣教郎任常熟知县。当时，《琴川志》虽在庆元年间经孙应时纂修，但仍有缺略。鲍廉聘钟秀实、胡淳等人，考古访旧，补充修订，至宝祐二年（1254）撰成15卷，仍名《琴川志》。

《重修琴川志》元至正本由元代淮南（今属安徽合肥一带）人卢镇所修。至正二十二年（1362），卢镇以领兵副元帅兼知常熟，重修儒学。二十三年（1363），卢镇修志，刻为《重修琴川志》15卷。目录后有卢镇的按语，介绍了《琴川志》从孙应时、叶凯到鲍廉的编修过程，以及自宋南渡后，版籍不存的情况。按语中说：“靖惟是州，虞仲、子游文化之地，不可无纪。爰属耆老顾德昭等，遍求旧本。公暇集诸士参考异同，重锓诸梓。其成书后，凡所未载，各附卷末，总十有五卷，仍曰《重修琴川志》。”卢镇另行记述元代史事若干卷，称为“续志”，后“续志”湮佚不传。

舒君：现在流行的琴川志书都是哪些版本？

曹培根： 有关琴川的志书，宋本后来不传了，明末清初以来世传的都是元至正本的重刻本以及各种抄本。其中，重刻本如明毛氏汲古阁刻本、清张海鹏借月山房刻本、清嘉庆间《宛委别藏》本等，主要抄本仅清代就有常熟曹炎抄本、道光三年（1823）瞿氏恬裕斋影元抄本、吴卓信抄本、常熟张氏影元抄本、咸丰赵宗德抄本、光绪三十四年（1908）徐氏虹隐楼抄本等等。此外，道光年间陈揆为卢镇《琴川志》注，稿本题《琴川志注草》十二卷，陈揆又别撰《续志草》十卷、《续志草补》二卷，黄廷鉴撰《琴川三志补记》十卷、续八卷。

常熟图书馆藏毛氏汲古阁刻本《重修琴川志》，有陆贻典康熙六年（1667）校跋。陆贻典跋录崇祯己巳初秋龚立本跋，述“斧季从娄中友人觅得，嘱余校其家刻本”。斧季即毛扆（1640—1713），字斧季，号省庵，陆贻典婿。陆贻典以毛扆所得传抄龚立本所见邵鍪藏元刻残本校毛氏汲古阁刻本《重修琴川志》，以朱笔改正了不少汲古阁刻本的错误。中华书局1989年版《宋元方志丛刊》第二册影印了汲古阁刻本《重修琴川志》，遗憾的是没有得到陆贻典校跋纠误本。

舒君：《苏州全书》出版的《重修琴川志》是曹炎抄本，又有哪些特点和特色？

曹培根： 《苏州全书》中的《重修琴川志》所据曹炎抄本，汲古阁刻本的错误均已更正。曹炎抄本，据元刊本抄。此书经黄丕烈士礼居、汪士钟艺芸书舍、瞿氏铁琴铜剑楼等递藏。本书前钤“汪士钟藏”“铁琴铜剑楼”诸印，书后有黄丕烈于嘉庆二年（1797）所撰跋，这是非常有特色的。

黄丕烈跋述：“余友同年常熟张燮子和，因欲修《常熟志》，曾嘱觅卢镇《重修琴川志》，转向书林搜访，及觅得而子和已入词垣，改农部，宦游三四年，不获把晤，此书遂留箧衍。今春子和迎母入都，便过吴门，来访，谈及此书云：‘志局吾不在其列，虽邑志亦不暇流览也，曷留邺架乎？’余惟志书多旧本，此书洵可收贮，遂命工去其前后部叶之破烂者而重装之。与《玉峰》《吴江》诸志，备吾郡属邑不负廓者之典实，其庶几矣。此本系曹彬侯抄本，涧薲有《契丹国志》，亦其手抄，今亦在余处，爰并志之。嘉庆丁己季冬中澣一日，荛圃黄丕烈书。”这里的“涧薲”，是指顾广圻。

“黄跋顾校”代表了清代中期苏州私人藏书学术水平。黄丕烈一生收藏了约200多部宋版书和上千种元、明刻本以及大量的旧抄本、旧校本，且多善本，至嘉庆间成为东南藏书家之大宗。他长于鉴别，勤于校勘，每遇一书，丹黄雠校，笔耕不辍，所撰题跋、札记今存800多篇，成为后人了解古书的刊刻源流、版本异同、授受经过以及藏书掌故等的重要文献。顾广圻师事江声，得传惠氏遗学，涉猎广泛，学识渊博，工于校雠。凡一字之误，必推敲再三，旁征博引，务存其真，从不妄改，有“校书思扫叶，得义等怀金”之誉，毕生以校刻古书为业，被誉为“清代校勘第一人”。

舒君：请您介绍一下曹炎其人？

曹培根： 曹炎，字彬侯，署鹤溪主人。清乾隆间常熟人。喜欢购书，勤于抄录，所藏书达万卷余，所抄藏书多有题识，并有“曹炎之印”“鹤溪主人”“彬侯”“古虞曹氏藏书”“文侯”等钤记。顾广圻在《清河书画舫》抄本跋中，列曹炎为“常熟派”藏书中嗜手抄者之一，称“至曹彬侯亦殿之，彬侯名炎，即席氏（玉照）客也”。叶德辉《书林清话》列“常熟曹彬侯炎抄本”入明以来“抄本中之可贵者”，可见曹炎在清代藏书界的地位。

舒君：《重修琴川志》的史料价值在哪里？

曹培根： 《重修琴川志》曹炎抄本除其本身的文物价值之外，志书的史料价值如黄丕烈所论，与《玉峰志》《吴江志》诸志一起，保存了苏州郡属邑“典实”。全书十五卷，卷一至二叙县、卷三叙官、卷四叙山、卷五叙水、卷六叙赋、卷七叙兵、卷八叙人、卷九叙产、卷十叙祠、卷十一至十三叙文、卷十四题咏、卷十五拾遗。书中以文献记载详明著称，为研究宋元时期常熟乃至江南区域之重要文献。例如，卷第五《叙水》记“襟江带湖”的常熟“水利便宜”，为“江防”重地，所记“常熟二十四浦”等保存了水利与环境史珍贵资料。

▲清曹炎抄本

卷第六《叙赋》记：“常熟以富裕名，盖田多而赋衍也。”实录常熟县财政与赋役情况，反映当时经济发展程度。卷第七《叙兵》所记“许浦御前水军”情况，可补《宋史》等记载之不足。卷十一收录绍兴二十一年九月鲁国公曾慎《常熟县宰题名记》等碑记，卷十二载《丹阳公祠堂记》等文献，卷第十三有梁昭明太子制《虞山招真治碑》等文，卷第十四有唐常建《破山寺》等题咏。其中，《虞山招真治碑》作者为昭明太子，与《艺文类聚》作简文帝的署名不同。唐常建《破山寺》的诗题与文字，与《全唐诗》等所载不同。今存常熟虞山兴福寺存有宋代书法家米芾书《常少府题破山寺诗》碑，此书所载，保存了较早版本。

（作者：张丫）